第9章 寇焰甚嚣
一条南北走向的易行峡谷，联通着阴山南北，这条要道人称“朱厌陉”。
此刻，朱厌陉的上下却尽是游牧人的兵马。
“单于，左手的城郭是原阳，西南的那片就是云中城，正南面黑戳戳的那个是沙陵邑。”
“我知道的，那鲁。”
过雨云素，朱厌峰上芳草翠浓。
眺望着山下的广袤沃野，城邑的依稀轮廓，还有蜿蜒如弓的黄河，尚护单于感到日月可亲，南方的世界在向自己微笑招手。
“好地方！怪不得，那鲁这个老家伙一再建议该拿下云中的！娄烦部的上下，念念不忘重返他们的往昔家园。”
“单于，占住云中城和原阳邑，就能控制整个这片天地！交给我们襜褴部落，保证将来是牛羊满川。”
年过半百的那鲁眉飞色舞，他是匈奴属部襜褴的大首领，早就对眼下的美好山川垂涎欲滴，尤其是云中城。
“单于，马合山，参合海，还有方圆数百里的森林沃野，从前可是我们林胡人的。原阳城，该归了我族才是！”
满脸刀疤的汉子横了那鲁一眼，晃动腰间的佩刀，他是林胡人的大首领。
“都给老子长点出息好不好？”单于不屑地训斥，神态霸气。
“这趟我们出动弯弓之士十五万，就一个云中郡，又哪里够吃的！”
单于的马鞭指向南方的天地：“随老子攻破他们的雁门塞，云中、雁门和代郡的所有地方，还有十几座的城池，全是我们的！什么管涔山和句注山的，都得任由我们纵马放牧。”
“太好了！大单于。”
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喝彩，来自一个俊美青年。
“攻入雁门后，我姜赫连愿意率部为前锋，替单于横扫燕京山上下，饮马黄河畔。我们娄烦部的儿女，等这一天都有百年啦！”
“看看，你们看看！还得属赫连小哥豪气！”
匈奴单于满意地夸奖年轻英俊的附从。
“一身是胆，带人摸进原阳城，情况清楚了，还杀赵人立威！赵人的实力大不如从前，那李牧又从来胆怯，你们都给老子这一趟好好地卖力。”
“我们娄烦部，保证听单于的，指哪儿打哪儿！”
姜赫连，娄烦部的酋长，之前就是他带手下混入原阳城，侦查一番还顺手暗杀了赵人的县尉，之后赚出城门后安全回来。
姜赫连的老祖先，在周武王灭商时有功，受封于燕京大山的娄烦地，为一方之诸侯。
到了春秋时代，娄烦人还一度兼并燕京戎大小多部，就连强大的晋国，都不敢小觑了近邻的这个山中异族国度。
燕京山，后世又被称为吕梁山，也是滥觞于当年娄烦人的强盛之势。因为娄烦国君家族，系源出于姜姓吕氏，和那大名鼎鼎的姜太公吕尚，说来都是沾亲带故的。
“大单于，您命令下来后，我亲自去见的东胡大首领，捎话让他出兵。东胡人这回，派出了不少的兵将。”
林胡人酋长也赶忙表功，心想不能让己方部落在将来的分配中吃亏了。
“嗯，算东胡人识相！敢不奉命，呼衍王爷会连他们一起胖揍的！”
单于气势豪横，随从们却不乏人心头一凛，呼衍王是匈奴左贤王，指挥东路大军负责攻打代郡。
能否破关杀进赵国代郡放到一旁，要是对东胡大打出手，那对方肯定得吃大亏。作为匈奴附庸，大家都多少领教过单于兵将的刀锋，想一想便不寒而栗！
胡人，本是晋人对近邻异族的称呼，最初指的其实是娄烦、林胡和东胡。
东胡的领地，主要在燕国北部的燕山及以外地区，林胡和娄烦更为靠近晋国。
到了后来，胡人才成了对北方民族的泛称。
匈奴部落发祥于阴山，如今声势显赫，雄长于诸胡，但从大单于到各部酋长，自认是戎狄没毛病，却实际上从来没当本族是胡人的。
……
山腰上，大大小小的帐篷星罗棋布，这里是匈奴军前锋的帅营所在。
“好箭法！姐夫。”
“术思都，你来试试我的弓。”
那鲁之子术思都从万骑将赫勒昆手中接过強弓，使出了吃奶的力气，脸憋到通红，弓身还是丝毫不动。
“姐夫，我没你的神力。”
壮硕过人的匈奴将军并不见多费力，就拉满了弓弦。
“嘣！嗡……”
弓弦在犹自颤动，一发三矢，三只利箭全都射中百步外的目标。
“好神力！”
“还得数大将军赫勒昆的箭法第一！”
“废话！要不是赫勒昆的好本事，哪能轻松拿下赵人的朱厌塞？”
“俺就是这个意思啊！从前可都没啃动的，牙倒是硌掉了好几回。”
除了响起一片的喝彩声，赫勒昆身旁的部将们此刻各发感慨。
匈奴大将收起弓箭，得意看向身后的长城，多处裂开的豁口，上下都是赶来的塞外骑兵。
单于和大队兵马能此番入塞，全都是自己和老丈人那鲁的首功，仅靠先前的地震可是不够的。
赵人极盛之时，不仅打跑了紧挨着的娄烦和林胡，还将招架不住的匈奴人马也驱逐出阴山老巢。
由西向东，赵人先后建立了云中郡、雁门郡和代郡三个边疆大区，修建的北境长城一度扩张到了阴山北麓。
匈奴于塞外再振雄威后，襜褴部奉命为先驱，游牧于靠近赵国北长城的地域，部落上下对赵人的势力消长最为敏感。
这个夏天，襜褴人看到阴南的丘陵山谷里，有无数撒欢的牲口，黄羽水东岸的云中城更是景象诱人。
老岳父将情形报告给了单于庭，尚护单于听了心痒痒，派自己指挥两万精锐南来，会合襜褴兵将围攻朱厌塞。
赵人的北境大将李牧亲自带兵增援，还以为又难打了呢！
结果，交手后是连连得胜！那李牧狼狈而逃，丢下他的上千部下，全成了自己的俘虏。
由此，整个朱厌陉才落到了手上，纵马向南的大门打开了。（备注：朱厌陉即白道岭，在呼和浩特市北侧的大青山中）
单于大喜过望，下令集结了前所未有规模的兵马，此刻他和诸多裨王、各部首领们，立马于朱厌峰上。
……
“够了！你们俩个，别再争吵了！”
尚护单于怒喝，别看他的身量不高，还是上下身一般长短，此刻骑在高头骏马上，一样是领袖气质拉满。
襜褴部和林胡人，两家都惦记上了原阳城及它周围的这一大片地方。
那鲁连和林胡人做邻居都不乐意，再三夸耀他们襜褴部的功劳，还扯上了他的女婿赫勒昆。
林胡首领也不是省油的灯，就差当着自己的面拔刀相向了！
襜褴部确实有功，监视赵人很用心，那鲁看到赵国近二十年间在走下坡路，早在父亲做单于时，就多次通风报信。
赵人败给秦人的第二年，那鲁发现赵国的北境边军南下，防线空虚，襜褴部引领五万南下主力，一举夺回了九原地方，冲垮了那里阴山北侧的赵国关塞。（备注：赵国云中郡的九原县设置于今内蒙的包头市和固阳县一带）
最近几年，襜褴部也是积极配合，多番南下东袭中，尽管没能撼动李牧重兵布防的云中原，却也大肆破坏了阴山南麓多处的长城防线。
但是，林胡人也不能无视，人家祖上确实是马合山上下的主人，而且自己最爱的那个尤物，也是林胡献来的美女。
尚护单于想到了留在漠北的爱妃，感觉到浑身更为燥热。
“山下的花花世界，你们一个个全都看清楚了没有？”
“看清楚了，大单于。”众人纷纷点头。
“赵人输给秦人的那次大仗，一回就死了四十万男人。他们哪还有足够的兵将守住这些好地方？对了，栾唐，那是哪一年的事？”
一个面相明显白净许多的中年男人回答：“单于，那一年是现任赵王在位的第七年。”
“栾唐，你智慧一向过人，来说说，咱这仗该怎么打才好？”
尚护单于向他的智囊当众抛出了问题，一道道目光射到匈奴右大当户的白净面容上。
此刻，朱厌陉的上下却尽是游牧人的兵马。
“单于，左手的城郭是原阳，西南的那片就是云中城，正南面黑戳戳的那个是沙陵邑。”
“我知道的，那鲁。”
过雨云素，朱厌峰上芳草翠浓。
眺望着山下的广袤沃野，城邑的依稀轮廓，还有蜿蜒如弓的黄河，尚护单于感到日月可亲，南方的世界在向自己微笑招手。
“好地方！怪不得，那鲁这个老家伙一再建议该拿下云中的！娄烦部的上下，念念不忘重返他们的往昔家园。”
“单于，占住云中城和原阳邑，就能控制整个这片天地！交给我们襜褴部落，保证将来是牛羊满川。”
年过半百的那鲁眉飞色舞，他是匈奴属部襜褴的大首领，早就对眼下的美好山川垂涎欲滴，尤其是云中城。
“单于，马合山，参合海，还有方圆数百里的森林沃野，从前可是我们林胡人的。原阳城，该归了我族才是！”
满脸刀疤的汉子横了那鲁一眼，晃动腰间的佩刀，他是林胡人的大首领。
“都给老子长点出息好不好？”单于不屑地训斥，神态霸气。
“这趟我们出动弯弓之士十五万，就一个云中郡，又哪里够吃的！”
单于的马鞭指向南方的天地：“随老子攻破他们的雁门塞，云中、雁门和代郡的所有地方，还有十几座的城池，全是我们的！什么管涔山和句注山的，都得任由我们纵马放牧。”
“太好了！大单于。”
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喝彩，来自一个俊美青年。
“攻入雁门后，我姜赫连愿意率部为前锋，替单于横扫燕京山上下，饮马黄河畔。我们娄烦部的儿女，等这一天都有百年啦！”
“看看，你们看看！还得属赫连小哥豪气！”
匈奴单于满意地夸奖年轻英俊的附从。
“一身是胆，带人摸进原阳城，情况清楚了，还杀赵人立威！赵人的实力大不如从前，那李牧又从来胆怯，你们都给老子这一趟好好地卖力。”
“我们娄烦部，保证听单于的，指哪儿打哪儿！”
姜赫连，娄烦部的酋长，之前就是他带手下混入原阳城，侦查一番还顺手暗杀了赵人的县尉，之后赚出城门后安全回来。
姜赫连的老祖先，在周武王灭商时有功，受封于燕京大山的娄烦地，为一方之诸侯。
到了春秋时代，娄烦人还一度兼并燕京戎大小多部，就连强大的晋国，都不敢小觑了近邻的这个山中异族国度。
燕京山，后世又被称为吕梁山，也是滥觞于当年娄烦人的强盛之势。因为娄烦国君家族，系源出于姜姓吕氏，和那大名鼎鼎的姜太公吕尚，说来都是沾亲带故的。
“大单于，您命令下来后，我亲自去见的东胡大首领，捎话让他出兵。东胡人这回，派出了不少的兵将。”
林胡人酋长也赶忙表功，心想不能让己方部落在将来的分配中吃亏了。
“嗯，算东胡人识相！敢不奉命，呼衍王爷会连他们一起胖揍的！”
单于气势豪横，随从们却不乏人心头一凛，呼衍王是匈奴左贤王，指挥东路大军负责攻打代郡。
能否破关杀进赵国代郡放到一旁，要是对东胡大打出手，那对方肯定得吃大亏。作为匈奴附庸，大家都多少领教过单于兵将的刀锋，想一想便不寒而栗！
胡人，本是晋人对近邻异族的称呼，最初指的其实是娄烦、林胡和东胡。
东胡的领地，主要在燕国北部的燕山及以外地区，林胡和娄烦更为靠近晋国。
到了后来，胡人才成了对北方民族的泛称。
匈奴部落发祥于阴山，如今声势显赫，雄长于诸胡，但从大单于到各部酋长，自认是戎狄没毛病，却实际上从来没当本族是胡人的。
……
山腰上，大大小小的帐篷星罗棋布，这里是匈奴军前锋的帅营所在。
“好箭法！姐夫。”
“术思都，你来试试我的弓。”
那鲁之子术思都从万骑将赫勒昆手中接过強弓，使出了吃奶的力气，脸憋到通红，弓身还是丝毫不动。
“姐夫，我没你的神力。”
壮硕过人的匈奴将军并不见多费力，就拉满了弓弦。
“嘣！嗡……”
弓弦在犹自颤动，一发三矢，三只利箭全都射中百步外的目标。
“好神力！”
“还得数大将军赫勒昆的箭法第一！”
“废话！要不是赫勒昆的好本事，哪能轻松拿下赵人的朱厌塞？”
“俺就是这个意思啊！从前可都没啃动的，牙倒是硌掉了好几回。”
除了响起一片的喝彩声，赫勒昆身旁的部将们此刻各发感慨。
匈奴大将收起弓箭，得意看向身后的长城，多处裂开的豁口，上下都是赶来的塞外骑兵。
单于和大队兵马能此番入塞，全都是自己和老丈人那鲁的首功，仅靠先前的地震可是不够的。
赵人极盛之时，不仅打跑了紧挨着的娄烦和林胡，还将招架不住的匈奴人马也驱逐出阴山老巢。
由西向东，赵人先后建立了云中郡、雁门郡和代郡三个边疆大区，修建的北境长城一度扩张到了阴山北麓。
匈奴于塞外再振雄威后，襜褴部奉命为先驱，游牧于靠近赵国北长城的地域，部落上下对赵人的势力消长最为敏感。
这个夏天，襜褴人看到阴南的丘陵山谷里，有无数撒欢的牲口，黄羽水东岸的云中城更是景象诱人。
老岳父将情形报告给了单于庭，尚护单于听了心痒痒，派自己指挥两万精锐南来，会合襜褴兵将围攻朱厌塞。
赵人的北境大将李牧亲自带兵增援，还以为又难打了呢！
结果，交手后是连连得胜！那李牧狼狈而逃，丢下他的上千部下，全成了自己的俘虏。
由此，整个朱厌陉才落到了手上，纵马向南的大门打开了。（备注：朱厌陉即白道岭，在呼和浩特市北侧的大青山中）
单于大喜过望，下令集结了前所未有规模的兵马，此刻他和诸多裨王、各部首领们，立马于朱厌峰上。
……
“够了！你们俩个，别再争吵了！”
尚护单于怒喝，别看他的身量不高，还是上下身一般长短，此刻骑在高头骏马上，一样是领袖气质拉满。
襜褴部和林胡人，两家都惦记上了原阳城及它周围的这一大片地方。
那鲁连和林胡人做邻居都不乐意，再三夸耀他们襜褴部的功劳，还扯上了他的女婿赫勒昆。
林胡首领也不是省油的灯，就差当着自己的面拔刀相向了！
襜褴部确实有功，监视赵人很用心，那鲁看到赵国近二十年间在走下坡路，早在父亲做单于时，就多次通风报信。
赵人败给秦人的第二年，那鲁发现赵国的北境边军南下，防线空虚，襜褴部引领五万南下主力，一举夺回了九原地方，冲垮了那里阴山北侧的赵国关塞。（备注：赵国云中郡的九原县设置于今内蒙的包头市和固阳县一带）
最近几年，襜褴部也是积极配合，多番南下东袭中，尽管没能撼动李牧重兵布防的云中原，却也大肆破坏了阴山南麓多处的长城防线。
但是，林胡人也不能无视，人家祖上确实是马合山上下的主人，而且自己最爱的那个尤物，也是林胡献来的美女。
尚护单于想到了留在漠北的爱妃，感觉到浑身更为燥热。
“山下的花花世界，你们一个个全都看清楚了没有？”
“看清楚了，大单于。”众人纷纷点头。
“赵人输给秦人的那次大仗，一回就死了四十万男人。他们哪还有足够的兵将守住这些好地方？对了，栾唐，那是哪一年的事？”
一个面相明显白净许多的中年男人回答：“单于，那一年是现任赵王在位的第七年。”
“栾唐，你智慧一向过人，来说说，咱这仗该怎么打才好？”
尚护单于向他的智囊当众抛出了问题，一道道目光射到匈奴右大当户的白净面容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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